文/黃大榮
酉溪之水天下奇,怒湍激石翻琉璃。
汪汪酉水河奔流于茫茫的武陵山脈,宛如一根翠玉帶,豪放似一條碧蛟龍。一艘烏篷船,唱著木葉情歌,跳著擺手舞,不急不緩搖向河灣寨。于是,八百里酉水,六百載河灣,成了游子千里之外的一種牽掛。
第一眼看見酉水,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,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漓江。當(dāng)然,漓江有漓江的美,酉水有酉水的美。漓江是壯家美人,酉水是土家美人。第二眼看酉水,我仿佛是酉水前世的金蘭之交。第三眼看酉水,我仿佛是酉水今生失散的骨肉。
酉水河發(fā)源于湖北省宣恩縣火燒堡,穿千山越萬谷,經(jīng)重慶市酉陽縣東部和湖南省洞庭湖入滾滾長江,在酉陽縣東部境內(nèi)長八十余公里。土家人沿岸而居,悠悠酉水,是哺育和滋養(yǎng)土家人的母親河。
作為巴人后裔的土家族,是一個古老神秘的民族。楚滅巴后,流放到酉、辰、巫、武、沅五溪地區(qū)的巴子五氏,以捕魚、販鹽、狩獵為生,在酉水河兩岸繁衍生息。一代又一代的土家人,依靠浩浩酉水,創(chuàng)造了獨特豐富的土家文化。勤勞勇敢、能歌善舞的土家人,血管里流淌著祖先的粗獷與豪邁。
煙水空蒙,碧波蕩漾。烏篷船和機動船,三三兩兩駛過,不知是在接客,還是在送客。漁船上傳來雄渾的酉水號子:江西灣喲,咳哈!爬上去喲,咳哈!一起合力渡過艱灘喲,咳咳哈!
河前清新,河后清凈,河左清明,河右清韌。
檀木、香椿、杉木、馬尾松、滄桐等數(shù)百種植物,繁茂成兩岸流淌的綠。沿岸峰巒疊翠、奇險峻秀、形態(tài)各異,恍若一個個漁獵、農(nóng)耕、拉纖的土家漢子。一行白鷺上飛過,遠近的連綿起伏投影到江中,編織出一匹又一匹西蘭卡普。
烏篷船搖過深山之腹,扔掉一座小島,眼前藍湛湛一亮。綿延的山脈,也許是怕羞,也許是怕痛,一下子躲得很遠很遠。盈盈酉水,自由得豐潤而遼闊。
依山傍水的河灣寨,位于重慶市酉陽縣酉水河國家濕地公園核心位置,屬于國家級少數(shù)民族特色村寨。如果說河灣是酉水的精髓,那么層層疊疊、錯落有致、原汁原味的土家吊腳樓就是河灣的血脈。古風(fēng)古樸的吊腳樓散布在河畔淺丘,洋溢著濃郁的土家風(fēng)情。
山寨百余戶人,絕大部分都是土家族,以白、彭兩姓為主。漫步山寨,滿眼都是陌生又親切的古樸與寧靜。炊煙裊裊,水天一色,鳥語花香,雞犬相聞。寨子對面飄來悠遠的送郎調(diào):送郎哎,送到呵豇豆林哎,手摸豇豆訴苦情哎,要像豇豆成雙對,莫像茄子打單身哎……
寨東清幽,寨西清越,寨南清朗,寨北清和。
畢茲卡山莊、若他嘎酒樓、仍嘎敏客棧、宜人山莊、臨河樓、灣都樓……像一顆顆閃閃發(fā)光的珍珠,讓人目不暇接。豆腐角角魚、炒河蝦、竹筍肉、米豆腐、炸甜粑粑、野生菌、蘿卜干、苞谷酒、油茶湯、苦蕎酒……熱騰騰香噴噴,讓人垂涎欲滴。
河灣,美得令人不安。河灣,美得令人窒息。來到河灣,有一種脫離塵世的私奔之感。悠悠酉水河畔,曾經(jīng)出了四個赫赫有名的人物。前兩個是周杰、劉楊,反袁稱帝,無畏無懼,名垂千古。一個是明朝奇女子白再香,一個是五代十國偉丈夫彭士愁。土生土長的酉陽縣后溪(今酉水河鎮(zhèn))人白再香,系酉陽土司冉躍龍的夫人,貌美如花,膽識過人,武功高強。曾率兵援遼抗金,后又參與平安奢定之亂,戰(zhàn)功卓著,巾幗不讓須眉,被敇封為漢土官兵中軍都督、誥封一品夫人。白再香與重慶市石柱縣土司馬千乘的夫人秦良玉,都是土家人的女中豪杰。
生于廬陵長于湘西的彭士愁,是五代十國時溪州割據(jù)政權(quán)的首領(lǐng)和湘西土司制度的締造者。彭士愁統(tǒng)轄有二十余州,開創(chuàng)了湘西彭氏土司八百余年基業(yè),被土家人稱為“彭爵主”。離山寨不遠的擺手堂,又叫爵主宮,于咸豐三年修建,建筑厚重古樸,是渝東南迄今為止保存最完好的擺手堂。
河灣,十里長潭的奇跡,千年酉水的杰作。
河灣,若非暫時失憶的桃源,即是喚醒記憶的仙境。
從山林中的石梯步道一直攀登,在接近中央位置,一棵枸檀樹和一棵野漆樹合二為一,軀干連著軀干,又叫夫妻樹。三百年來,河灣沒有一對夫妻離婚,應(yīng)該離不開和睦樹的呵護。如此看來,河灣還是一方愛情圣地。
一條大河與古寨相愛,是親情,一座古寨與一片河灣相愛,是愛情。
有河的地方,一定有故事,有河的地方,一定有傳奇。數(shù)千年來,酉水流淌出多少故事,土家歌演繹了多少傳奇,誰也說不清。
十里竹海,青青翠竹成片成林,飛禽走獸到處可見。洞口溶洞可乘涼、可尋奇、可探險。河灣的竹,多了一種水的靈氣和雅逸?!按笊降哪救~爛成堆,只因小郎不會吹,幾時吹得木葉叫,只用木葉不用媒……”竹林里,土家阿妹纏綿的木葉情歌隱隱約約。
品嘗了河灣美寨美酒美情,熱情好客的土家人點燃篝火,數(shù)十人圍著熊熊篝火跳起擺手舞。到酉陽不跳擺手舞,如同到酉水河不見河灣。放下凡塵俗世,跳一圈擺手舞,做一回畢茲卡。
夜深人靜,月下窗前,原木的清香時淡時濃,滔滔酉水連綿不絕,一只威風(fēng)凜凜的白虎穿越多碧千島湖。不知誰吼了一嗓子:喝你一口茶呀,問你一句話,你的那個河灣噻,為何秀土家……
集河流、森林、鳥類、土家族人文景觀于一體的河灣,濃縮了渝東南文化和自然的精華,是令人目酣神醉的避暑水鄉(xiāng),實至名歸的中國最美土家山寨。
酉水有河灣,河灣有酉水。酉水是河灣的五行,河灣是酉水的輪回。
如畫酉水,從我眼神里輕輕流過。如詩河灣,從我心尖上慢慢淌過。
河灣不是傳說。河灣,一首不可復(fù)制的原生態(tài)田園牧歌。
如果能選擇,我想化作音符,長留河灣。